Soul Mate
一发完结。
虐吗？虐。
猩红的液体从脚下流过，浸透了垂在地上的衣袖。
她就躺在那里，带着一身离开时的狼狈。
刀从左手换到右手，又从右手换回到左手。
他蹲下身子，点了点面前小男孩的头。
“你都不会哭的吗？”
“是啊，有什么好哭的。”
“人死了，很正常不是嘛。”
“要记住，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，没什么需要在意的。”
“如果对方妨碍到你，不要就好。”
“人这一辈子，爱一个人就够了。”
“只爱自己，就够了。”
王俊凯又失恋了。
虽然在意料之中，但作为最好哥们儿的王源还是替他难过了一下。
无论他尝试都少次，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局。
“有时候我会想，可能这辈子真的就这样了。”
“别瞎说。”王源头也没抬就打断了他，“你只是还没有遇到而已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
“真的。”
真的？
其实王源一直都知道为什么王俊凯的恋爱总是无疾而终，因为，他从来没有正视过任何一场感情。那些投入过的无数场所谓的爱情，只是为了证明那个人错了。
王源第一次见到王俊凯是在孤儿院，当时他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在角落，好半天眼睛都不眨一下。
对这种情况他其实见怪不怪，每个刚到这里的小孩多少会有些不适应。他们天真的以为这里只是暂时的落脚地，但天真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。
王俊凯来这里的时候已经十岁，如果说其他孩子来这里是为了寻找离开的可能，那么他就注定是被抛弃的那个。
私生，遗失，离异，事故，每一个都可能成为在这里的理由。可王俊凯的出现，偏偏还带着一股渗进灵魂里的罪恶。
一个倒在了血泊里，一个被关进监狱。即便他只是被迫旁观了全程，但过往分崩离析，夹在缝隙里的人似乎总是有错。
于是，当同龄人不喜欢他的冷漠时，连大人也对他避之不及。
还真是可怜。
王源这么想着然后和他做了朋友，从十岁，到二十岁。
风从半开的缝隙里吹进来，正在下铺打游戏的林泽冷不丁打了个喷嚏。他一边抱怨这反复无常的天气，一边悻悻地过去关上窗。
“妈呀妈呀，冻死我了。”王源抱着篮球冲进来，后面还跟着其余几个室友，“这雨说下就下，就差最后一球了。”
“算了吧，最后一球你也进不了。”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
王源嘟囔着去换被淋湿的外套，在宿舍里走一圈才发现少了个人。
“王俊凯呢？”
游戏结束，同样以失败告终，只是和上一局相比又惨烈不少。林泽退出账号时正好听到这一句，可他实在记不起王俊凯出门前对自己说了什么，于是便没有作声。
把手机屏幕按亮，等看到上面显示的日期后，王源忽然就想起来了。
王俊凯把几张报纸顶在头上，一路小跑着往回赶。
天渐渐暗下来，来往的车辆似乎都急着回家，无论他怎么招手都不愿停下。这时他看见旁边有家商店，大门紧闭，但凸出的屋檐下灯还留着。
等王俊凯终于空出机会整理一身的狼藉，回头发现稍暗些的地方还站着一个人。
那人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，转过头来浅浅一笑。
微扬的嘴角带出两枚梨涡，让落雨的喧嚣都停滞了几分。
“好大的雨。”
半晌王俊凯才意识到对方是在和自己说话，赶忙应了两声。他收回视线，可那边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磁场，只让人心里痒痒的，止于眼却乱了心。
“你家住在这附近吗？”
听到对方再次开口，王俊凯终于把克制变成明目张胆。他盯着那双眸子，看它隐绰在明暗交界处。
“不是，我是Z大的学生。”
“Z大，那里离这边很远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可是这个时间……”那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，“已经没有公交车了。这里偏僻，出租车也很少来，你要怎么回去？”
这个王俊凯倒真没有想过，一时什么也答不上来。
“我家就在这附近，可以收留你一晚。如果，你不害怕的话。”
“怕什么？”
这次对方没有再说话。
两人顺着巷子七拐八拐，最后停在了一栋老旧的单元楼前。
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湿气，台阶上时不时出现被随意丢掉的烟蒂。灯泡似乎年久失修，只能凭借外面透进来的一点亮才勉强看清楚脚下的路。
“忘了介绍，我叫易烊千玺。”
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回头，扶着栏杆从高处望向他。
而王俊凯被迫停下脚步，迎着他的目光微征，到最后也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。
屋子不算太大，到处都是陈旧的气息，像被塞进了时光的裂缝，一忘就是好多年。
“这是我租的房子，刚搬过来不久，还没来得及收拾。”
“你一个人住吗？”
“对，我是R大的学生，为完成毕业设计特意找了个清静的地方。”
王俊凯一边听着一边四处打量，然后就看到有毛巾递到自己眼前。
“给你，擦一擦吧。”
知觉仿佛在这一瞬间才被唤醒，他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，看易烊千玺进了房间，过一会儿拿着一叠衣服出来。
王俊凯换上衣服在镜子前照了照，尺寸竟是刚刚好。
“今晚你睡北边那间屋，缺什么东西告诉我就行。”
易烊千玺说完就进了隔壁房间，门关上，带着沉闷的吱呀声。
王俊凯从小就是一个不认床的人，无论在什么陌生的地方都能睡着。但在这里，即便雨淅淅沥沥的一整夜，他仍睡得比过去任何一天都要踏实。
那天以后，王俊凯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易烊千玺。可一天清晨，当他路过达兴街的生活广场时，竟看到了喷泉池旁熟悉的身影。
这天是周一，时间也还不到七点。上班的人大多没有出门，放眼望去人不过是稀稀拉拉的几个，于是那人站在那里便显得格外瞩目。
“千玺？”
被叫到名字的人回头，弯了弯眼，“小凯，好巧。”
“你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“找灵感。”
易烊千玺看着喷泉池中的雕塑，一会儿又歪过脑袋，往旁边人身上凑了凑，“我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
王俊凯只觉得脸微微发烫，想躲又舍不得。再一张口，话也说的结结巴巴，“什……什么？”
“再过两分钟你就知道了。”
时间指向六点四十五分，水面忽然颤动一下，然后便有水柱从埋在下面的管道中涌出，在空中架成一道弧线，悉悉索索的落在中心的雕塑上。
“这个喷泉以前是周一七点整开始，但从上个月开始，不知为什么提前了十五分钟。我看到过好几次有人掐着点来这里，最后什么也没有看到。”
易烊千玺说完见身边人没多大反应，“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。”
“我……”王俊凯很想否认，可知道自己现在的反应过于明显，只能急忙岔开话题。“上次我一个舍友把喜欢的人约到这里，计划在喷泉喷水的那一刻表白。他早到了一个小时准备，还拿另一个舍友做练习对象，结果最后一遍练习时，他刚给舍友告完白，喷泉开始了。”
他在说话期间偷瞄一眼，看易烊千玺正咬着嘴唇，竭力克制自己。
“这还不是重点，重点在于，当我们都在旁边鼓掌瞎起哄时，发现那个女生就站在旁边默默地看。”
梨涡终于没忍住跑了出来，连带着勾起了对面人的两颗小虎牙。
易烊千玺的反射弧可能长的有些过分，他们沿着高高的台阶往下走时，他还时不时的笑两声，王俊凯也就陪着他傻笑了一路，引得旁人纷纷侧目。
下午前两节有课，讲师推了推镜框，拿着花名册准备搞场突袭。
王源第三次看向门口，想不明白为什么从不迟到旷课的王俊凯还没来，更想不明白他怎么能点背到这个程度。
“王源。”
“到！”
下一个就是王俊凯了，两人名字挨着他实在不方便帮忙，只盼着剩下的室友能积极一点，但最好不要一起积极。
“王俊凯。”
“到！”
还好还好，就一个声音，不过好像……
他回头，看到王俊凯一只脚刚迈进教室，被讲台上的人一盯又停在了原地。
王俊凯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，对着老师笑得格外灿烂，不是那种得意或是挑衅，就是很单纯的那种开心。
老师看了一会儿，最后还是示意他进来坐下。
王源招招手让他坐到身边的空位上，压低声音问了一句，“你去哪儿了，一上午都没见到。”
“我遇见了千玺。”
“千玺？易烊千玺？R大那个？”
“嗯。”
“R大离这里那么远，他跑来干什么？”
“为了毕业设计，艺术生好像还挺辛苦的，幸好我当时没有下定决心学。不过如果我也学的话，说不定……”
他没有把话说完，王源却听明白了。
如果他也学的话，说不定就能早点碰到易烊千玺。
王俊凯这是，又恋爱了吗？
王俊凯这次是认真的，王源看得出来。
以往他总是把喜欢做的太过用力，用尽一切可能的对对方好，挤得太满，所以生硬的不够不走心。但这次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小心翼翼的收藏，经常会发呆，经常会莫名的笑，有时候坐在桌前，一不留神，纸上就写满了易烊千玺。
这样的王俊凯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，王源第一次放开那份搁置了多年的担心。
易烊千玺租的房子和他上次来时相比整洁不少，阳光均匀铺在地板上，像是推开重重迷雾后的肆意妄为。
在这里，时间像是被什么绊住了脚，有意无意地走得很慢。
“千玺，我想带你见见我的朋友。”
“嗯？”
“这个朋友也算是我的兄弟，我们一起长大的。”
“所以呢？”
“我想介绍你们认识，他见到你一定会高兴的。”
易烊千玺沉默了一会儿，看向王俊凯的眼神泛起一丝波澜。到最后他只是笑笑，“还真是不巧。”
王俊凯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，窗户边上支着一个画架，后面是摆成一排的各色颜料。
“最近有了些思路，可能要闭关一段时间。”
“哦，这样啊。”
似是看出了他的失落，面前人又补充一句，“不过总会有机会的。”
王俊凯对易烊千玺说的每一句话，都曾是那么的深信不疑。
宿舍里的沈明从外面回来，把什么东西放到了王俊凯面前。他看一眼，是两张海洋馆的入场券。
“听说你又找了个对象，这次可不能再失手了。周六带人家去吧，听说小情侣都去这种地方。”
王俊凯还没开口，一边的林泽探过来头，“那你怎么不和你的小女朋友去？”顿一下他又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，“不好意思，忘了你还没有女朋友。”
沈明的脸色霎时变得很好看，他骂骂咧咧的坐下，似乎还有那么几分委屈，“抽奖中个洗脸盆都比什么情侣双人券强。”
宿舍里笑成一团，王俊凯拿起那两张门票，只想知道易烊千玺的画完成了没有。
于是当天下午他就出了门，等易烊千玺见到站在楼道里的他，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讶。
王俊凯先看向画架，上面盖着布，把一切遮了个严严实实。
“你的画……”
“还要等一段时间，不过最近不着急。”
王俊凯正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时，易烊千玺发现了端倪，“你手里拿的什么？”
“这个是……海洋馆的票。”王俊凯把手掌摊开，票的边角已经被汗水濡湿，“我想请你去看。”
他总觉得自己有些突兀，而且一想到对方可能会拒绝，心里就闷闷的不是滋味。
然后他听到对方一声低低的应答，“好啊。”
海洋馆一到周六人就很多，门口排的队伍超级长，检票员不得不加快速度，看一眼票再看一眼人就让过去了。可即便这样，等他们进去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。
刚进馆时人依旧很多，王俊凯生怕易烊千玺会走丢，一路上紧紧拉着他的衣角，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又移向他的手腕，只是到这里，就没有勇气再进一步。
巨大的玻璃分割开两个世界，一边的深邃的蓝，包裹着那些在海洋下生存了近千年的物种，抽开神秘，展现给世人看。
“千玺你看，这个是小丑鱼，我以前特别喜欢它。”
易烊千玺跟着端详了一会儿，“可是它不丑啊。”
“我小时候也这么想，后来才知道它属雀鲷科海葵鱼亚科鱼类，简称海葵鱼。因为脸上有白色的条纹，像京剧里的丑角，所以在中国才被叫做小丑鱼。”
说完他偷偷打量身边的人，发现他不仅不排斥，还听得津津有味，于是没忍住笑出了小虎牙。
“这个叫蓝纹神仙，一般要单独饲养，毕竟它脾气不太好，很凶。”
“这种鱼我习惯叫它熊猫龙，其实人家叫黑鳍厚唇鱼，很霸道的名字对吧，和他的可爱模样一点都不像。”
“这边这个是七彩神仙鱼，不过它有一个很中二的别称，叫铁饼。”
王俊凯自顾自的说了好久，最后觉得有点不妥，当即噤了声。
“怎么不讲了？”易烊千玺转过头来看向他。
“我怕你觉得烦。”
“怎么会，你讲吧。”他倚着身后的玻璃，“我喜欢听你讲。”
水母区总是簇拥着最多的人，一柄柄透明的小伞在水中开合，交织变幻出各种色彩。
“水母是一种细胞动物，构造简单，身体的百分之九十八都是水。它们在六亿五千万年前就存在了，比恐龙还要早。全世界的水域中有超过二百五十种的水母，分布于各地。你看，水母触手中间的细柄上有一个小球，里面有一粒小小的听石，这是水母的耳朵，由海浪和空气磨擦而产生的次声波冲击听石，刺激着周围的神经感受器，使水母在风暴来临之前的十几个小时就能够得到信息。水母虽然漂亮，但它们的寿命大多只有几个星期或几个月，对饲养的要求很高。说不定下次再来时，很多东西就会不一样了。”
啪啪啪……
突然有人鼓起了掌，王俊凯闻声望去，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身边已经围满了人。
“小伙子懂得很多呀，是专业的讲解员吗。”
“只是爱好而已。”
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，突然脸色一变，因为一直站在身边的易烊千玺不见了。
围在身边的有老人也有小孩，他不敢横冲直撞，只能凭借着身高优势在人群里搜索。目光一层层掠过，最后看到易烊千玺就站在最外围，看着自己抿出了梨涡。
那个笑容很浅很淡，仿佛稍用些力气就会消失不见。
最后他们来到了鲨鱼馆，半圆形的走廊被海水包围，笼罩开一层波动的水纹。抬头就能看到巨大的尾巴从头顶扫过，再往深处是隐隐透出的森然白牙。
他们在拐弯处停下，同对着玻璃看得仔细，许久都无言。
还是易烊千玺先开了口，“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？”
放在裤缝处的手指瞬间蜷到一起，“千玺，”王俊凯小心的叫着他的名字，很努力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。“我可以喜欢你吗？”
而答案，他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
等王俊凯回到宿舍，旁人一看他的表情心里就有了数，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，只等着主人公亲自汇报。
“千玺他，接受我的告白了！”
暗搓搓好久，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。
“哈哈，我就知道，没有人能挡得住我们凯哥的魅力。”
“看来那情侣券还是很好用的嘛。”
“怎么样，该请客了吧。”
“对对对，把你家易烊千玺也叫上，我们要好好见一见。”
王俊凯听到这里倒显得有些为难，“千玺他最近在忙着毕业的事……”
“你就不要找借口了，他有时间见王源，就能有时间见我们。”
“打断一下，”王源看着他们耸耸肩，“不好意思，我也没见过。”
“天呐，小凯哪次有了新对象不是先带你去瞧，看来这次碰到宝贝了，都舍不得让人看。”
王俊凯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搞得头大，不得已只能投降。
“我会先问问千玺的。”
然后等他们再见面时，王俊凯试探着开口，没想到易烊千玺很快就答应下来。
“你干嘛这个眼神看我？”
“我以为你会拒绝。”
“我为什么要拒绝？”易烊千玺反问一句，然后继续道，“小凯，你说是我在害怕，还是你在害怕。”
碰面的时间约在了周末晚上七点，地点是王俊凯选的，很偏心的离R大近一些。
他们宿舍一起出发，早早等在了订好的包间里。一群人各个摩拳擦掌，一副今晚不醉不罢休的架势。
七点整，易烊千玺没有出现。七点一刻，易烊千玺还是没有来。等到了七点半，王俊凯不急，其他人可是有些坐不住了。
就在有人终于按捺不住情绪时，王俊凯突然接起电话出了门。过了一会儿再进来，身后依旧空空如也。
“千玺让我和大家说声抱歉，他的毕业设计出了点问题，被导师临时叫走了。”
王俊凯说着话，把手里的手机攥得紧紧的。
“哎呀，怎么这么不巧，白让我期待了这么久。”
“算了，他家那位没来我们不还在，今晚照旧狂欢！”
气氛很快又热络起来，王俊凯夹在一群人中间，被怂恿着喝了一杯又一杯。
而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的王源，心中忽然闪过一分不安。
王俊凯还是会时不时出门找易烊千玺，大家嘴上说着再约，但临近毕业季，还是很识趣的没有勉强。
那次他像往常一样要走，却在门口被王源拦下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
“你跟我去干吗，千玺还在出租屋里，我去给他送饭，他一忙起来总是忘了吃。”
王俊凯说着跨出门，可肩膀还是被按住了。
“你不觉得奇怪吗？”
“哪里奇怪？”
“为什么易烊千玺那么怕见我们？”
“他没有，他只是忙而已。”
“小凯，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，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，凡事要多留意，我怕他……”
“你怕他骗我或是另有所图？”王俊凯皱皱眉，“我什么都没有，如果他带着目的接近我，又能得到什么？”
王源张张嘴，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而且如果是千玺的话，我现在有的都给他也无妨。”
尾音连同着背影飘远，王源站在原地，深深叹了口气。
易烊千玺在屋子里一待就是小半天，王俊凯怕他憋出什么毛病，就连哄带骗的把人弄出了门。
附近能逛的地方他们早就逛了个遍，于是王俊凯打算好了，要带易烊千玺去南巷的电影城看一场电影。
他们赶过去时3号厅刚刚开场，王俊凯赶忙去前台买了两张票，犹豫一下，又让人盛了一桶爆米花。
等检票入场时，他把两张票递过去，而检票的小姑娘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奇怪。
被人这么盯着总是有些不舒服，王俊凯忍不住要发火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身后的易烊千玺靠近，然后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。
那一刻，什么都无所谓了。
易烊千玺因为连续几日的忙碌似是有些累了，电影没演过久他就阖上眼，半梦半醒的挣扎几次后，歪着脑袋靠上了王俊凯的肩。
那天电影里讲的什么故事他不记得，只记得鼻翼一直萦绕着易烊千玺的味道，还带着股爆米花的香甜。
自从那次和王俊凯起了争执，王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提这件事。
“好了，我知道了。”
他挂下电话，下一秒就看到王俊凯走进来。
宿舍只有他们两个，王源转过身面向他，“我们要谈一谈。”末了他又补充一句，“关于易烊千玺。”
可对方很明显不想聊这个，王源察觉到后干脆直奔主题，“我找人问过了，R大根本没有易烊千玺这个人。”
王俊凯愣一下，很快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怒气，“你竟然偷偷调查他？”
“你的关注点只是这个吗？王俊凯，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？”
“理由是什么？千玺接近我的理由什么？”
“我不知道，但是……”
王俊凯伸手打断他，自顾自的摇头，眼中是王源看不懂的复杂情绪。
突然间，他又转身冲出了门，连放在一边的手机都没拿。这样的反常举动让王源很不放心，下意识就追了出去。
王俊凯直奔易烊千玺的出租房，等打开门进去，看到易烊千玺就窝在沙发里，抱着一本书看的认真。
听到动静后他抬起头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我想看看你。”
看看你还在不在。
“你知道的，你什么时候来我都在。”
梨涡在他的脸颊上浮现，盛满了洒进来的光。
王俊凯走过去抱住他，把头深深埋进他的颈窝，“千玺，我的朋友一直想见你。”
“好啊，这周正好有空，我去就好了。”
谁料王俊凯只是摇头，“我知道你不想去。”
“没有，我是真的很想见见他们。”
“易烊千玺！”王俊凯突然起身，声音也拔高了几分，“你为什么总是要勉强自己，明明不喜欢热闹，不喜欢出去见人，不喜欢海洋馆也不喜欢电影院，却还要陪我去。你为什么，你凭什么，我又有什么……值得你这么好。”
即使面对他的失控，易烊千玺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，“因为你是王俊凯，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王源一路跟到了出租屋，他在门外站了很久，眉头越皱越深。最后还是没忍住推开门，视线在屋里扫过，缓缓开了口。
“小凯，你在和谁说话？”
这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，你不怕失去也不怕忘记。
怕的是，你曾经认为最美好的一切，根本就没有存在过。
王俊凯不记得那天是怎么被王源带走的，他只知道周围涌过来无穷无尽的黑，把自己包裹在里面，越收越紧，冲破血肉勒进了四肢百骸。
等他反应过来时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，除王源外，还有一位带着眼镜的老者。
“这是哪儿？”
“医院。”
“为什么要来医院，我又没有病！”
“小凯，”王源按住他不让他乱动，“你还记得易烊千玺吗？”
“千玺？”王俊凯拍拍自己的脑袋，然后恍然大悟，“对，我要去找千玺，他还在等我。”
他说完就挣扎要走，却又被人钳制着动弹不得。
“小凯，易烊千玺他根本就不存在，一切都是你想象出来的。”
听到这里王俊凯身子一颤，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了血色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
“你还记得你见到易烊千玺的那天吗，”王源的声音很低，但每一句又都清晰无比，“那天是7号，是你每个月固定去监狱探视的日子。”
湿漉漉的马路，快速穿行的汽车，下了一整夜的雨。
王俊凯什么都想起来了。
诊疗结束后他还在睡，王源则跟着医生到了隔壁房间。
“应激创伤导致的精神分裂，如果像你说的那样他还以另一个人的身份活动的话，那么应该还有轻微的人格分裂现象。”
“可是他小时候测试的时候没有问题。”
“这类心理疾病有潜伏的可能性，会因为当事人的心理暗示被压制住，但不排除后期受到刺激发作的情况。”
王源想起王俊凯那段时间状态的确不太好，而那天在监狱那个人一定对他说了什么，然后才摧毁了最后一道防线。
“医生，有什么办法能治吗？”
“目前只能吃药，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病人本身，他要过了自己那关才行。”
放在以前，王源对王俊凯绝对会有信心，但这一次他却忽然没了把握。
“你说千玺是假的，你要我怎么相信你？”
王俊凯拼命克制自己的情绪，但眼里还是不知不觉的蒙上了一层雾气。
“你不用相信我，你其实比谁都明白。”
虽然接受起来很难，但现实原本就比假象要残忍，而且容不得质疑，容不得逃避。
屋子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，然后王俊凯开口，怅然若失，“你说，我会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吗？”
明明是在问，但那语气像极了被逼到尽头的喃喃自语和走投无路的苦苦挣扎。
“就算千玺不是真的，但我知道我的感情是真的，如果感情是真的，又怎么能证明千玺不存在？这个世界上，真的存在一份没有没有接收者的爱吗？”
“有人收下了。”
王俊凯身子一抖，忽然很怕王源接下来说的话。
“你替千玺把那份爱收下了。”
人这一辈子，爱一个人就够了。只爱自己，就够了。
那一刻，王俊凯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。
关于王俊凯的事王源没有告诉其他人，只是提醒他们不要再提易烊千玺。而舍友们对王俊凯爱情里的分分合合习以为常，便也没再多问。
王俊凯听从了医生的建议，每天按时吃药，然后把生活尽量填满。上课、看书、打球、跑步，他不让自己有松懈的时间，不让自己有机会再去想易烊千玺。
结果绷直神经挨过一个月，一天夜里醒来，他像是被梦魇住了般，坐在那里，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。
他问自己，既然那么喜欢易烊千玺，为什么不去见他？
别人看不见易烊千玺没关系，自己能看见就够了，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，不能因为别人的三两句话就要放他走。
疯子的世界就什么不好，至少还有爱与被爱的能力。
那是正常的王俊凯，一辈子都得不到的。
出租屋的门把手上积了一层薄薄的灰，他想起自己第一次用尘封多年的钥匙打开这扇门时，也是这个模样。
老旧木门的合页有些生锈，需要多使分力气才能推开。
易烊千玺就躺在正对门的沙发上，看到他后揉了揉惺忪的眼。
“你来了。”
“你在……等我？”
“我不敢去找你，只能在这里等。”
王俊凯咬紧嘴唇，孤注一掷的开了口，“千玺，我决定了，我这次来就不会再走了，就我们两个，就一直这样好不好？”
他满怀期待的看着面前的人，可还是看到他摇了摇头。
“我只是觉得，我们之间还差一个告别。”
王俊凯赶忙去抓他的手，然后第一次发现，原来易烊千玺的手一直这么冰凉，不管握得多紧都感觉不到一丝温度。
“你可不可以不要走？”他声音哑的厉害，那是一种落到灰尘里的卑微和无奈。“如果你爱我，可不可以不要走？”
易烊千玺和他四目相对，眼神是一以贯之的温柔。“因为我爱你，所以必须要走。”
王俊凯攥紧拳头，他想逃离这个地方，可双腿像被钉在了原地，容不得他挪动半步。
易烊千玺主动走近，然后轻轻捧住他的脸，在额头落下一吻。
末了，额头上还残留着那人嘴唇的温度，这感觉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晰。可等他鼓起勇气睁开眼，面前早已空无一人。
他就站在那里，等到太阳西斜，等到余晖过后一室清冷的月。
心和房子一样，忽然就空了。
王俊凯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，于是临走前，想把每一处样子都仔仔细细的印在脑海里。
突然，他看到窗户旁那个蒙着布的画架。明明自己记得关于易烊千玺的所有，却唯独不记得自己以易烊千玺的身份坐在这里时，究竟画了些什么。
手指搭在画布上，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揭开。随着最后一个边角滑到地上，整幅画袒露出它本来的样子。
王俊凯开始笑，笑到最后连眼泪都掉了下来。
在满幕落雨的背景中，那人站在屋檐下，偏转头，笑出了两枚浅浅的梨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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